沈括解古诗之疑能说明物候随高度变化的,莫过于白居易的脍炙人口的游庐山诗《大林寺桃花》了: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,长恨春归无觅处,不知转入此中来。”白居易的诗作于唐元和十二年四月九日(公元817年4月28日),如照他所说,山上大林寺的桃花要比山下晚一个月。后世人一方面对诗人高超的艺术手法赞叹不已,另一方面对他所描写的自然现象并不理解,为此留下一段“沈括解古诗之疑”的佳话。
同一时间里山下桃花谢了,又怎么理解山上大林寺的“桃花始盛开”呢?是否有错?为此争论不休,当时谁也断不清这场笔墨官司。到了宋代,大科学家沈括读到这几句诗时,心里也纳闷,并引起他的注意。有一次,沈括登山考察,恰巧也是四月时节,这时山下的桃花已经凋落,而当他健步登上山顶时,繁花似锦的桃花映入了他的眼帘,他恍然大悟,由此想到白居易的诗是对的。他认为这是由于山上、山下的气候不同所引起的,因此,山上桃花比山下开得晚。沈括目睹了这一自然景色,并把它写入自己的书中,了结了这场笔墨官司,传为千古佳话。这件事说明白居易是个现实主义的诗人,而沈括是位实事求是的科学家。
一天行程,四季变化 白居易和沈括的发现已被现代的物候研究所证实。据分析,上半年出现的物候现象(展叶、开花等),越到高处越迟;下半年出现的物候现象(开花、叶变色、落叶等),则越到高处越早。
例如北京与呼和浩特皆位于北纬40度附近,因为呼和浩特比北京约高1000米,春季的树木发芽呼和浩特皆晚于北京(见表7),而秋季的叶变色呼和浩特皆早于北京。
由于物候的高下差异,在我国西南山区里,一天的汽车行程内,甚至可以看到平原上不同季节的物候和农事。笔者有幸于1980年10月16日到川西北考察,走的差不多是竺可桢1960年曾走过的同一路线,对这里山上山下明显的物候差异留有深刻印象(图20)。自成都经汶川、米亚罗到鹧鸪山共280公里,由海拔500米上升到4000多米。在这一天的行程中,有四个方面的明显变化:1.10月中成都平原只能穿单、夹衣,往高处渐感凉意,到米亚罗(2700米)要穿上棉衣,2900米处早上曾下雪和结薄冰,到4000多米处还要穿上皮大衣;2.景观有较大变化,2400—3000米处是针阔混交林,3000—3700米为亚高山针叶林,主要树种为冷杉、云杉,3700—3900米为森林上界,主要是落叶松,再高处只能长草了;3.叶色有明显变化,当时成都还是一片葱绿,到汶川(1360米)渐感秋意,叶色已有变化,到2900米处落叶松完全黄叶了;4.种植制度上也完全不同,成都平原是一年两熟(稻麦)或三熟(稻稻麦或稻稻油),而米亚罗是一年一熟,而且只能种土豆、春油菜和春小麦等喜凉作物。四川是著名的柑桔产地,想不到北方的苹果在汶川一、二千米的高度上也长得很好,质量和果色俱佳,在国际市场上颇受欢迎。
山上与平原的物候不同,是由于在对流层(地面至高空9—17公里)中气温是随高度降低而引起的,高度每上升100米,气温大约下降0.6摄氏度。有人会说,太阳是地球上一切能量之源,海拔高就是离太阳更近,应该温度高些,为什么反而低了呢?这是因为对流层中的空气对光线的吸收是有选择的。地面以上的空气不善于吸收短波的太阳光,而善于吸收地面发射的、看不见的红外光,可以说,近地层的空气是靠地面给它加热的,这就是对流层里愈近地面气温愈高的原因。至于海拔高低引起的离太阳远近,和日地距离相比,太微不足道了,由此而产生的气温差异,可忽略不计。既然物候迟早与一地的气温高低有关系,所以平原上的物候在春季总是早于山上。
逆温层是一个例外 那么能否说随着高度的升高,春季物候就一定都晚些呢?不一定,也有例外。如冬、春季的早晨,近地层常存在着一层二、三百米厚的逆温层,在逆温层里,由地面到逆温层顶气温是升高的。在山区有逆温层存在时,山腰近地层的气温反而高于山麓。这使春天的物候,山腰的反比山麓为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