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打这江南走过,带来轻微的脚步声。我是归人,也是过客。
烟花三月还差些时光,又没到梅上看雪的天气。江南安详得很平凡,以它不变的素颜——那些湖上柳枝,寻常巷陌的斑驳,深沉的面孔如
红木上镂空的空间,在历史上刻画得很深。朱砂的红是一种古老的格调,风吹了雨淋了日晒了,反而更带上一层沉稳。美的不是颜色,是时间
。
很想做一个唐朝的诗人,不为了官拜什么部而写诗,不在终南山隐居,追寻李白怨这长安城小湖中天长,或李煜滴血的脚步。就邂逅在这
江南,在寻常人家中寄居,在野外觅一处田地,在烟波江面寻一只扁舟,一位蓑笠船公。见一见风火墙上刀痕的真迹,当年的诗句当作几分剑
气;尝一尝野店浊酒的味道,醉酒处皆非他乡;绿林豪客在这江南,又有怎样一番侠骨柔情。何处找一处如此梦境,美到心醉,凄到心碎。漠
北的沧桑来自空间感,它的沧桑来自时间感。没有月光没有想象,就能有完美的意象。怪不得隋炀帝凿河向江南,乾隆帝身上流着骑射手的血
,也流连在江南。或许是来邂逅一位姑娘,走一走民坊。
沿着江南,我捡起时间的骰子掷出光阴的步数。下雨了,巷子里长出了望舒草,开出了丁香。花香低吟着民国的风雨冰霜,那时,房子早
就在这里等着了,等了有几百年了。吴氏凭栏的阁楼前立起了一块简单的石碑,精准的机械镌刻的楷书,已经解释不了你的历史。不知镇上的
老人是否还记得你。我不认识你,但我站在你的深宅大院前——至少现在,无人居住,无人观赏,无人问津,成了一处纪念馆了。我跨过门槛
走进去,院里设置很简单,只有两株盆栽。两年的房子都紧锁着,只有大堂一扇门开着,两张太师椅倚在风屏上。绕着堂里走一圈,陈列的书
籍老照片上已经布上薄薄的一层灰尘。指尖摩挲过,显眼的一条痕迹。很久没人来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