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,外面丧乐响起,哪家的人又去世了,家人一定很伤心吧?枕头有点潮湿,是哭过了吗?
听着那种熟悉的音乐,我又想起了去世的爷爷。当初为什么不多伺候爷爷呢?现在只能愧疚地怀念着他了。奶奶总说爷爷没走,他没走,真的,他入我的梦来了。
爷爷是个老实人,这辈子,也就从苦中过去了。记得小时候,总爱跟爷爷去田里插秧,像爷爷那样,卷起两只裤腿,有模有样地干了起来,却总也坚持不住,一会儿,又跑到田埂上捏泥巴玩。爷爷总是看着我,从不动怒。倒是奶奶,说我是个懒姑娘。那时候,看爷爷似乎也是在玩,插秧从不被我看作劳动。等我累了,就躺在爷爷的衣服上。爷爷穿的衣服是中山装,我不喜欢,然而爷爷却总是穿着那么一件,不曾见他换过,那上面还有汗味和烟草味。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,像是要毁了这个世界,硬把我逼到了树荫底下。然而爷爷顶着炽热的太阳,站在广袤的大地上依然故我地劳作着。爷爷赤着膊,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,那是汗水的反射,头发中还掺杂着银丝。然而爷爷很瘦,身上只是一包骨头……等到我醒来,太阳已沉到西边,被一阵颠簸惊醒后,我才发现自己睡在了三轮车上。而爷爷正一个劲地蹬着车,很累但很开心的样子。
然而,有一天,爷爷病了。那年春天,政府下令家家后面的竹林改为耕地。原本我家的竹林,却被邻居家抢了去,母亲很气愤,闹到村委会,然而最终也只得了一小块地皮。爷爷扛着锄头,想在那上面种几棵桑树,却被邻居家那个老男人拔了去,还被打了。那地又缩小了,只剩下河边上的一小块地。我却从没听爷爷说过那家人的不是。大概是积劳成疾,忧结于心,那年秋天,爷爷住进了医院。我坐在病床边,看着爷爷,他正睡着。洁白的床单,单调的病服,还有病重的爷爷,空气几乎窒息了。在我泪眼模糊之际,爷爷竟然伸出了颤抖的手拉着我,示意我坐在床沿上。我抚着爷爷骨瘦如柴的肩,不禁潸然泪下。
在我印象中,爷爷似乎没说过多少话。他一辈子都默默地劳作着,看着孩子长大了,一家人平平安安,他就心满意足了。在我眼里,爷爷的笑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,那张老脸上浮起一条条皱纹,笑起来十分生动、慈祥。
是的,爷爷没有死,他永远在我的心中,他的形象是那么高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