啪。
她死命地甩上门。
房间里的景象是和外面的截然不同,尽管他们隶属同一个住宅。
家里的一切纷纷乱乱,原本宁静温馨的家庭被无休止的争吵折磨得苍白无力。
她没有办法,只能努力维持她小小的居室的宁静。也许当她听不到外面的争吵时,还会对房间摆设做一些小小的变动,尽管这种时间很少。唯一永远不变的是墙上的那幅油画。油画里的女子安静地笑着,身上穿着一条干干净净的白连衣裙。
那是妈妈呵,真正的妈妈。她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外面那个涂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是继母。是啊。她连当一个继母的资格都没有。
从枕头下小心翼翼地拿出她的CD机和为数不多的几张CD,那可是她最最宝贝的宝贝。德彪西的《月光》,这是她认为最美的曲子,因为她每次听都会马上沉浸在清醒的梦境,忘记海浪一样袭来的悲痛的咆哮和呜咽。
“你怎么不去死!”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了她的梦境。她猛地睁开眼,却轻笑起来。钱。又是钱。人们总是无法逃避最现实的东西。也想过离开,但毕竟有太多未完成的梦想。如果人生有5%的痛苦挣扎,5%的幸福美满,90%的平淡无奇,那么她也心甘情愿为了那5%的幸福美满,度过95%庸碌的辰光。
她还有梦。
她把头埋进枕头,企图让外面的喧嚣隔离。她宁愿让假象欺骗自己,也不愿在吵闹的尘世中麻痹心灵。
梦境来临。
在薰衣草田,在海水拍打的沙滩,在农家的小屋,在大山深处的小溪旁……她背着她的画板。发梢上系着阳光,不停画画,不停奔跑,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用画笔记录下来。她还要在每一幅画上添一个女子,白色连衣裙,安静地笑。
因为这是她答应过她的。
小时候,她抱着小小的她,笑着说,遥遥,你以后一定要带着妈,去看看外头,去看看外头的风景。
她嗅着妈妈芳香的发,毫不犹豫地答应。
可是妈妈反悔了,她先走了。妈妈走得很安详,只是轻轻闭上眼。
可是曾经的誓言呢?在命运的规则下它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,誓,言,都是有口无心。
也许只能在梦的假象中实现了。就像在漩涡深处放一只脆弱得如蝶翼一样的小船,她依靠漩涡保护,也努力让自己不要迷失在漩涡的假象当中。
突然看到了深夜中的大海。她站在甲板上,望着远处灯塔模糊的幻影。乌云吞噬了清冷的月光,世界归于平静。大海在这时变成黑色,深不见底的黑色。然后,前方的一块礁石越来越近……
她尖叫起来……汗水打湿衣被。
梦醒。
房间还是一样,外面的争吵似乎还在继续。CD继续旋转。窗外的天好像黑了。
她笑,眼角却有泪落下。